天阶夜色凉如水(5 / 7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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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“云河也来了呀,也好。”秦国夫人侧过脸对沉云河露出一个笑容,她本想起身,却起不来了。那一瞬间,秦国夫人有些迷惘,她看着叁个儿女,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魏殊身上。
  那是魏珫的儿子,身上流着他的血,却养在她的膝下,喊她作娘。
  这将会是他最后悔做出的决定。
  想到这,秦国夫人灿然一笑,整个人又仿佛容光焕发了起来,令满室生辉。她对魏殊道:“殊儿,答应娘一件事好吗?”
  魏殊点头,秦国夫人不错眼地看着他道:“你一定要照顾好云河,我们拉钩。”说着伸出了手指。
  魏殊不明白秦国夫人为何忽然会说要他照顾好云河的话,他有些无措,下意识看了眼沉恒迦,见沉恒迦脸上泪痕未干,神色哀伤,心里一阵慌乱,忙伸出手指与秦国夫人拉钩,答应会好好照顾云河。
  沉云河嘟囔:“我才不要二哥照顾我,二哥可笨了,还是让春白来才行。”春白是专门伺候沉云河的大丫鬟。
  秦国夫人听了勾唇一笑,伸手摸了摸她的头:“傻丫头,哥哥自然要比丫鬟好的。”她神色温柔,就像是撒娇一般哄着叁个孩子,“娘累了,想睡一会儿,你们出去吧。”说着阖上了眼睛,仿佛真的睡过去了一般。
  沉云河年幼,以为自己的母亲真的睡着了,贴心道:“娘亲睡着了,我们出去吧,不要打扰她休息。”
  苏蔷一下就落了泪,沉恒迦低低叫了一声娘,伸出颤抖的手去探秦国夫人的鼻息,结果秦国夫人已没了呼吸。他一颗心如沉大海,不禁悲从中来,却还要自我安慰一般替秦国夫人掖好被子,自言自语道:“娘睡着了,我要在这里陪着她。”
  魏殊和沉恒迦从小形影不离,最清楚彼此心思,他攥着沉恒迦的衣袖,小心翼翼道:“恒迦,娘真的只是睡着了,对吧。”
  他那双眼湿漉漉的,像小鹿一样,眼中还带着些祈求,沉恒迦笑了一下,却是先对苏蔷道:“姑姑,你把妹妹带出去吧。”
  沉云河目露不解,为什么哥哥可以留下陪着娘,她却不可以。苏蔷迅速擦干了眼泪,哄着沉云河:“姑姑带你去买花灯好不好?你上回要的那个鲤鱼花灯,我们一起去买回来。”
  “好啊好啊。”沉云河拍着手,心思顿时被花灯吸引走了。
  苏蔷带着沉云河出去后,特意吩咐今夜秋水居不需要巡视,不得扰了秦国夫人休息。东钧也离开了,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,房间里只剩下沉恒迦和魏殊守着床榻上秦国夫人的尸体。
  天色已经昏沉,孤月悬挂枝头,望着这世间不变的离愁。
  沉恒迦背靠着床一屁股坐在地上,淡淡道:“鲤鱼花灯,你还记得当时为什么没有给妹妹买么。”难以承受的伤痛到来之后,好像也并不是那么叫人撕心裂肺痛彻心扉,只是觉得心中空空荡荡,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空寂,反倒平静了一些。
  魏殊学着他的样子坐下,回答道:“那个鲤鱼花灯太大了,妹妹要买来放在房间里,娘说怕烧着。”
  “是啊,魏殊你来看看,我娘死了,是被你爹害死的,你爹还害死了我爹。”沉恒迦眼中早已不见了泪意,极为平静地说出了这句话,仿佛那是一句“你吃了吗”一样平常。
  “你、你胡说,娘才没有死,你刚才还说她只是睡着了!你骗人!”魏殊听了却一下没忍住,泪水止不住滑落,哽咽着反驳,起身去摸秦国夫人的手,“娘的手都是热的,你就知道胡说,等娘醒了看她不打你。”
  沉恒迦一只脚踏入了地狱,总觉得身后是万劫不复的黑,他定定看向魏殊:“你摸摸她的脉搏。”魏殊从小与他一起长大,二人亲密无间,是他心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,可是魏殊的父亲却是害死他双亲的凶手。
  沉恒迦想着:我若入了地狱,一定要那个人的儿子陪着。却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,他忘了魏殊只是个遭嫌弃的皇子,到底是因为魏殊是那个人的儿子,还是只是想要魏殊陪着,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  娘临终前特意叫来魏殊,要他答应照顾好云河,想必也是和他想的一般吧。
  魏殊握着秦国夫人的手,迟迟不敢去探她的脉搏,沉恒迦面容冷漠,仿佛是在嘲笑他,魏殊恼怒,狠狠瞪了他一眼,继而心中是一片酸涩,在他心中天下第一好的娘亲,竟然被那个人害死了。
  宛如抚摸一件珍贵的宝物一般,魏殊轻抚秦国夫人的手,随后不舍地将秦国夫人的手放好,他心里再清楚不过,秦国夫人的手虽然尚有温度,但比起常人来说还是太过冰凉。魏殊眼泪汪汪看着沉恒迦:“那个人为什么害死了娘,他又怎么害死了大将军,他不是最宠信我们将军府的吗?”
  沉恒迦纠正他:“那是我的将军府,不是‘我们’的将军府。”
  魏殊一窒,狠狠抹了一把眼泪,气急败坏道:“他不是我爹!他生我不养我,我只有一个娘!”
  “你自有生母,薛淑媛才是你娘!”沉恒迦头一次对魏殊说出这样撕破脸皮的重话,从前他都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兄弟,所以从不戳破魏殊将自己当成秦国夫人亲儿子的话,但现在不一样了。
  魏殊何尝不知道自己另有生母,只是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没有人戳破他自欺欺人的谎言,他就可以一直是将军府的一份子,是沉恒迦和沉云河的亲兄弟,是秦国夫人的亲儿。
  但沉恒迦亲自将残忍的真话说与他听,不是别的什么人,而是他的兄弟沉恒迦。 ↑返回顶部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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